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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糖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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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糖葫蘆

“與樹木伴生的蟲,仿若飛雪般的蟲,誕生於泥土與流水中的蟲……”

“與自然界一切生命息息相關的千奇百怪的蟲,擁有著傷害生命的權力,也掌握著治愈的權能。”

“最基礎的生命體這個名頭,可不是白叫的啊。”

銀古眨著眼睛和他對視,眼睛裏盛滿了狡黠的笑意,“葉王你不知道嗎?”

“我以為你撿到我的手劄之後,已經把它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了。”

葉王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炸毛了。

那天解決水蠱的問題之後,葉王在原地收拾殘局,卻發現角落裏,竟然還有一灘已經凝固在原地的水蠱屍體。

半透明的材質堆聚在一起堆出一個小山包,裏面隱約有些其他的顏色。

葉王打開這份包裹在角落的饋贈,裏面是一個紙頁和封條都已經泛黃的卷軸。

他的心臟砰砰直跳,回想剛剛戰鬥的場景,他已經猜到了這是從銀古破損的藥箱裏掉落的東西。

不過銀古的卷軸為什麽會被水蠱的屍體包裹在這裏。

葉王觸摸著這些在死後變的半透明的水蠱,有了結論,這是“母親”離開他之前為他留下的一份饋贈。

葉王心臟一緊,雙手握住卷軸,甩開袖子大踏步往回走。

守在外面的股宗並不知道裏面發生了多麽激烈的戰鬥,它只看見自己的主人帶著一身失意和頹唐,失魂落魄的從禁地出來,然後直奔書房。

他身後的門並沒有關住,股宗好奇地探頭望過去,裏面只是一個黑黢黢的洞口,並沒有什麽珍奇的東西。

它舔了舔自己的爪爪,跟上葉王前往書房的步伐。

書房裏的裝潢很簡單,桌面上只插著幾枝清雅的櫻花。他的桌子和書架幾乎都是簡約的風格,唯一看起來帶著柔軟的部分或許就是書桌邊上那個用毛皮造就的貓窩。

股宗在貓窩裏踩了兩步,心滿意足地趴了下去。

往常宛如貴公子一樣安靜處理文書的葉王大人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股宗不知道怎麽形容他的狀態,葉王似乎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連腿部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

桌面上泛黃的卷軸被他翻得嘩嘩作響,葉王右手提著毛筆,不斷的在一沓白紙上記錄著什麽。

股宗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激動的表情,讓葉王大人都看重到底是什麽東西?

一向乖巧的貓又難得起了好奇心,它輕巧的一扭身子,就跳到了旁邊的博古架上。

兩根尾巴交錯搖擺,在空中保持著平衡,股宗輕輕巧巧就落到了書桌上。

它很有分寸,不讓自己忍不住亂動的尾巴和修長的毛發影響到葉王的思緒。

股宗蹲在旁邊探頭去看卷軸上的字,“陰火,黑夜來襲,將火熄滅,屍骸所生之火便會混入其中。”①

它念了一句話,看著旁邊生動形象的配圖,不由得一陣惡寒。

這到底是什麽詭異又可怖的東西啊,是哪裏冒出來的新妖怪嗎?

這樣想著,它咪咪地問出了聲。

葉王停下做筆記的動作,撓撓它的下巴,搖頭道:“這並不是對於妖怪的描述,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生命體。”

“生命體?”

股宗並不能很好的理解這個詞的含義。

“在人類的定義裏,將它們稱之為‘蟲’。種群極其龐大,種族極其多樣,擁有看穿過去未來,又能夠觸摸到生命和靈魂本質的蟲。”

股宗被他的描述驚訝地叫了一聲,“喵!蟲能擁有這麽多厲害的能力,豈不是和神明一樣了?”

葉王輕輕笑了兩聲,“沒錯,簡直是完美無缺的神明形象。”

“可惜神代早就過去了喵。”股宗慵懶的舔舔毛發,並沒有把這些當回事。

“是啊,現在的神明已經全部隱入高天原,只是一個勁的朝人類索取著信仰,卻不用真身降臨世間。”

葉王用指節敲著桌面,“股宗,你說他們到底是不願意降下賜福,還是不能夠現身此方世界呢?”

股宗聽著他敲擊的聲音,順著他的話細細往下一想,竟然驚起一身冷汗。

倘若神代的消亡是因為神明為某種力量限制在高天原不得出現,那麽祂們——

“不過是一群空有力量的可憐囚徒罷了!”

股宗怔怔擡頭,終於從自己那一向笑著的主人臉上看出了一絲瘋狂。

“您……”它得嗓子眼裏就像被塞了幾斤棉花,哽咽著不知道說什麽好。

葉王的目光淡淡看向他,眼神裏是從未出現過的威懾,似乎在逼迫股宗下定決心。

它低低哀求著,“那可是神明啊。”

屬於神明的威名早已深深刻在霓虹大地上每一個妖怪的血脈裏,就像是人類刻在DNA裏對黑夜的懼怕一樣,幾乎是難以克服的恐懼。

股宗一時間覺得自己並不是趴在葉王的書桌之上,而是踩著一塊燒紅的鐵板,讓貓燒得跳腳坐立難安。

它隱隱約約有預感,它的主人似乎想要去進行一項極其偉大的事業。

無論是造神還是弒神,都是只要說出來就讓人渾身顫栗的詞組。

可是細細想一下,葉王猜測不無道理。

它回憶著聽說過的神明故事,遲遲做不出決定。

葉王等了一會兒,見它還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便停止了等待。

他又重新握起筆,繼續謄抄著這本古老卷軸裏需要重點關註的蟲類,吸收著這份來自異世界的知識。

卷軸的有些紙頁還夾著幾片泛黃的葉子。

似乎是從深山裏摘下的紅葉,葉脈上仿佛還能想象出露水移動的軌跡。

葉王將紅葉握在手中,提筆蘸著朱砂在頁面上繪制了自己的桔梗印,畫完之後,他又把葉片重新夾了回去。

銀古先生會發現他的小心機嗎?

葉王不知道。

他從口袋裏掏出已經被重新封印好的卷軸,交給面前正笑盈盈反問他“你難道不清楚”的銀古。

“您的卷軸在前日的打鬥中恰巧遺落了,我今天特意帶著它為了還給您。”

開玩笑,如果對方完全沒有發現這份遺失的卷軸,他可沒有自己主動提出來歸還的打算。

銀古表情微妙地瞥了一眼他,伸手接過來檢查了一下,卷軸上的封印果然被人打開過,就算重新粘了回去也能發現端倪。

“既然你已經看完了這些,相信有些常識就不用我再告訴你一遍了。”

銀古倒不是很生氣,畢竟是他自己遺落在現場的手劄。

再說既然葉王已經自己看了一遍,就應該對於“蟲”有了基礎的認知,他就不打算費心再給對方介紹一遍了。

“這點還請您放心,我一向是個很好學的學生。”

葉王在好學這方面確實是值得誇讚的,當然他也有領悟和融會貫通的天分,不然也不會被譽為麻倉家新一代的天才了。

“可是我似乎沒有看到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蟲?”

他翻來覆去實在是沒有找到哪個蟲能夠讓人類長出骨頭的。

“確實沒有這樣特定種類的蟲。”

銀古肯定他的疑問,不過嘛,“蟲的本源力量光脈之中凝聚的是充沛的生命力,不僅可以應用在蟲的身體上,也可以應用在一切生物的身體上。”

“我會讓繪子飲下光酒,和能夠將人異化成蟲的光酒不一樣,有我引導的這股力量將化作她生長出肢體的一部分。”

葉王聽到這份力量的應用,眼神中閃過驚喜。太好了,他還能見證自己的罪惡被救贖。

“不過我並不能供給每一個受到傷害的信徒,光酒只能治療每一個小孩子。”

銀古還有些遺憾。

“一方面是操控光酒已經十分不易,它本身數量又少,另一方面只有小孩子的身體能夠接受這樣澎湃的生命力。成年人和老年人則會成熟的過了頭,從裏到外腐爛掉。”

這便是有利有弊了。

“成年人幾乎都是家中勞作的棟梁,他們身體一垮,幾乎就能毀掉整個家庭。”

“老年人明明能夠喜喪,卻要在活著的時候忍受巨大的痛苦。”

“可是我對他們無能為力。”

銀古的眉宇間也染上了一層陰霾,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還好信徒之間組建起了一個互助會,大家都是被折磨過的可憐人,因此也盡量相互體諒,提供了不少工作崗位。”

這是他們的談話中第二次提到互助會了。

葉王明顯對互助會有些感興趣,又多追問了幾句。

銀古提了個建議,“既然你這麽感興趣的話,我們明天的行程就定在互助會。”

“我偶爾也會去幫幫他們的忙,處理一下累積的文書。”

“你既然識字,想來也能幫上不少忙。”

紙張的昂貴,知識背後附加的價值,都決定著識字是一項從不廉價的技能。

這個時代能夠識字的普通人已經可以稱得上一句人才或者小有家資了。

所以葉王要是能夠加入互助會,或許會能幫上他們很大的忙。

葉王確實有些意動,同時也想減輕自己的負罪感,他立馬點頭同意了。

聊完二人近日的行程,銀古插著手往前走,順手又從口袋裏摸到一根蟲煙,並不點燃,只是叼在嘴上。

葉王快走兩步連忙跟上他。

二人穿過大街小巷,路過街邊熙熙攘攘的行人,小商販的叫賣聲,孩子的嬉鬧聲,牛車經過時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音,組成了市井街頭的煙火氣。

葉王走著走著,就忍不住瞅了兩眼街邊售賣的小玩意兒。

銀古的餘光觀察到他的動作,心下失笑,他到底還是個沒成年的少年人。

銀古在街角停下了腳步,葉王沒提防他的動作,鼻子差點撞上他的後背。

“銀古先生?”

他有些奇怪,不知對方為何當街停下腳步。

難道說面前遇到了什麽強敵?還是銀古發現了什麽危機?

眼看銀古要回頭,葉王已經做好了備戰準備。

被銀古遞到他眼前的不是什麽危險的敵人,也不是逃跑的指令,只是一串紅彤彤的,還裹著糖衣的冰糖葫蘆。

“這個是?”

“冰糖葫蘆,給你的。吃吧。”

銀古一把把糖葫蘆塞到他手裏,順手又點燃了嘴上叼著的那根煙。

毫無氣味的清淡煙霧在早春寒中化開,化出朦朧的山影,籠罩住銀古的身形。

“銀古先生——!”

葉王跑了兩步,追著他的足跡,撞進這片山水畫一樣的霧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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